在离明智家不远的深山中。
“起来!藤木义清,这样羸弱的忍者怎么去保护明智家!”
“是的,父亲。”
转眼之间,时光飞逝,原本被明智家救起来,处于奄奄一息状态的义清已经成长了许多,瘦削却精悍身体久经锻炼,骨节修长的手臂结实有力,接近7尺的身高、粗糙的皮肤与一双冷漠的眼睛都是在他无休止的忍者修行中经过重重修行锻造出来的产物。
顺带一题,义清被曾经警告的人收为养子,继承了养父的姓氏藤木和隐藏在暗处守护明智家的职责。
被父亲击倒的藤木义清才刚刚爬起来,木镰刀和各种木制暗器就再次向他飞了过来。
藤木义清快速闪躲着,以一种奇特而快速的步伐向父亲前进着,这不仅仅需要日积月累的练习还需要异于常人的天赋。
终于,藤木义清来到一直不动的父亲面前,拔出了别在腰间的短刀刺向父亲。
父亲以极快的反应和熟练的手法用系着木镰刀的锁链的空隙夹住了袭来的短刀,同时用脚踢向藤木义清。
藤木义清立刻放弃了被夹住的短刀,身体顺势一倒避开了父亲的踢击,双手迅速的用缠在右手的木镰刀绕住父亲另一只脚,再快速站起来用力一拉,他的父亲立刻倒下了。动作迅速到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在仅仅几秒钟完成的。
“将军。”
藤木义清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在8年的忍者修行中,即使还未被父亲承认为明智家忍者的他,也在这战国乱世中以充满污垢的双手去一次次为明智家扫清障碍。折骨而焚、易子而食是他路过一个个村庄的真实写照,尸横遍野、白骨森森是在他协助下被攻陷的城池的下场,家国战乱、百鬼横行是他所能看到的战国乱世。
而就在这个如同地狱的乱世里面,尽然还有像明智光秀这种懦弱却生活在极乐之所的人。
即便过了8年,藤木义清对于明智光秀的恨意虽然淡薄了,但也还是有着强烈的恨意。
(这到底算什么啊!)从山上与父亲一起来到明智家的藤木义清这样想着。
“好久不见了,忍者哥哥。”
即便到了12岁,明智光秀也仍然没有摆脱小孩子的稚嫩和天真,如同从未成长过的充满稚气的容貌,让藤木义清记恨8年的容貌,以及依旧充满阳光、善良和幸福的笑容。
(还真想让你看看地狱啊。)亲身经历到身处乱世的痛苦的藤木义清一直想让明智光秀体验弱者身处乱世的无力感与绝望。
但还没到时候,只要藤木义清那实力强大的父亲还没死,他就不可能有机会向明智光秀下手。而他父亲死的那一天很快就来了。尽管父亲向他隐瞒着身患重疾的讯息,但从父亲近1年来衰减的实力和渐渐衰弱的气息,拥有忍者必须知识的他清楚感觉到父亲即将到来的死期。
“明智大人,请注意自己的形象。”藤木义清强冷淡的说道。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叫我大人啊,好烦啊!从他们叫我大人之后都不肯陪我玩了。你别叫我大人,好不好?”
面对着真切恳求着自己的明智光秀,他对明智光秀的话语不仅没有产生一丝丝的爱怜,他内心的恨意反而增加了。
“不要去为难忍者哥哥了,十兵卫。”
“…...可是……妈妈。”
被明智光秀称为妈妈的妇人站在庭院中央,肤色白嫩,犹似温泉一般温柔的双眸包含着对光秀的爱怜,一颗小小的美人痣点在眼角,乌黑姬发紧紧贴着细长的腰部,臃肿的牡丹和服反而增加了身为成熟女性的魅力。
“你也该去学习剑道了。”
“……嗯。”
妇人温和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不可违背的语气。
“忍者哥哥以后别叫我大人哦。”
依依不舍离开的明智光秀回头叮嘱道。
“藤木先生,请您务必把十兵卫当作自己的弟弟一样对待呢。”
“这……在下明白了,夫人。”
妇人的话轻柔婉转,有着藤木义清只在母亲的话语里得到过的温柔,有着真正尊重藤木义清的温柔。
“那么,要是夫人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藤木先生,能劳烦您一件事吗?”
“…诶…,无论是什么事,在下务必遵从。”
“能请您和我一起教导十兵卫吗?”
“…啊…这样好吗,像鄙人这种肮脏的人……”
“有什么不好的呢,毕竟你可是十兵卫的兄长。”
面对着妇人伸出的芊芊素手和温柔真诚的话语,藤木义清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藤木义清望向黑暗的角落,仿佛在等待着他人的许可,他似乎感觉到角落的微微一动,便跟随妇人离开庭院。
“妈妈,忍者哥哥。”
“别分散注意,好好训练,十兵卫。妈妈和哥哥在旁边看着你哦。”
“是!”
面对着异常兴奋的明智光秀,妇人微笑了,笑容中洋溢着幸福与溺爱。随后,她在柜子里拿出了两套剑道衣,并把一套递给藤木义清。
“快穿上吧,义清。”
“.…..”
“怎么了?”
“没…什么,夫人,只是…没有被这样称呼过。”
“你不用拘谨哦,毕竟现在你是那个孩子的兄长呢。要是可以的话,也希望你能把我当作你的母亲呢。”
“…在…我…知道了。”
妇人突兀而温柔的话语渗入了藤木义清长期封闭的内心,自从十岁那年,他已经8年没有能够称为母亲的人。
(能够拥有这样温柔可爱的母亲,真的太好了。)这样想着的他,开始觉得明智光秀的面貌没有那么可恨了,所谓爱屋及乌便是如此吧。
“十兵卫。”
“怎么了,妈妈?”
“妈妈要来考察你了。”
“……啊啊啊,不要,妈妈,我练得很好哦。”
“竟然练得很好,不就更应该让妈妈看看你的进步吗?”
“诶诶诶诶诶!”
没有理会儿子不情愿的母亲很快便换好剑道服,举起了比儿子的木刀更长的木刀,以中段架势面对着明智光秀。眼睛里不仅没有刚才洋溢的母爱,反而多了一个母亲不该有的杀意,即便杀意微小,但对于十分敏感的忍者来说,依然是能清楚感知到的。
面对着认真起来的母亲,明智光秀保持收刀状态,身体低俯,刀鄂推前,尽管眼神里依然留有着天真和稚气,但同时也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拔付-虎冲。”
明智光秀以一种同龄小孩不可能拥有的速度向自己母亲冲去,手上的刀被快速的拔了出来,以全力去砍向母亲。
“挑月。”
就在明智光秀冲过来的一瞬间,母亲的架势变了,由原本重视防御的中段架势变为了重视攻击速度的下段架势。她用力由下往上一挑,木刀在空中挥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如同洁净的新月。
明智光秀的手硬生生挨了母亲这一下重击,刀还没有砍完就被打落了。
“好疼啊!”
明智光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嫩薄的小嘴不断的对自己红肿的手哈气。
“跟你说过很多次咯,即便是在进攻时也要注意好对手的动作。”
“可是,挥刀这么短的时间怎么看好对手的动作啊!”明智光秀眼里闪烁着泪光,不知因为疼痛还是母亲温柔的责怪。“况且,妈妈用的木刀比我长。”
“战场上可没人因为你的武器短而去放过你。”
母亲以严肃认真的口吻说道。
“我……一直留在家里不就行了吗?反正有妈妈。”
“那样懦弱的人可当不了一位合格的武士哦。”
“我不想当武士啊,好烦啊。”
“那样你怎么去保护明智家。怎么去保护妈妈呢?”
“我…..不想…..去保护啊!反正妈妈这么厉害,还有大眼睛青蛙和忍者哥哥,让你们去保护不就好了吗,我想一直当妈妈的孩子啊!”
“你走吧,这样懦弱的孩子绝对不会是妈妈的孩子。”
面对着明智光秀硬噙着泪水的声音,母亲的回应不但没有一丝丝怜爱,甚至还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呜呜呜…”
明智光秀哭着跑出了道场。
而一边的藤木义清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内心除了快乐还有一点点的同情。
“义清。”
“…在。”回过神的藤木义清连忙答道。
“去安慰一下你的弟弟吧,现在我,可没资格安慰他。”
“是。”
“唉……”
看着很快便消失踪影的藤木义清,母亲轻轻的叹了口气,美丽淡雅的双瞳望向群星璀璨的天空,忧虑的神色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庭院角落里。“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大唐诗人——白居易用来形容杨贵妃的诗句能够很好的用在仍在哭泣中的明智光秀身上。
清澈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睛里不断滑落着,沿着他嫩白的脸颊,沿着他稚嫩的身体,沿着他焉焉的哭声,沿着满天的繁星,剔透的、断续的、痛苦的、无助的、用尽一生都无法倾诉的珠泪续续流到了藤木义清的心里。此时,藤木义清的内心比起快乐,更多是一种同病相怜的痛苦与同情。
“在吗?明智……十兵卫。”
藤木义清轻声问道,让他自己也奇怪的是,他对于十兵卫这个称呼不仅没有半点恶心,反而多了一种舒适感。
“…不…在。”
仍未停止啜泣的明智光秀赌气的说道。
“是我,忍者……哥哥。”
“忍…者…哥……都说了我不在。”
“真的吗?”
“真…的。”
“那我去别的地方找十兵卫了。”
“......嗯。”
(笨蛋…忍者哥哥。)听着藤木义清渐渐远离的脚本声,明智光秀暗暗想着。即便他知道,他需要坚强,但此时的他无比需要别人的安慰,无论是谁都好。这便是明智光秀埋藏在心底的,连自己都不敢直接面对的想法,更别说,告诉他人了。
失落的明智光秀任凭着泪珠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又一道浅浅的泪痕,红肿的眼睛失神的看向天空。
突然间,明智光秀感到背后一暖,紧紧的、温柔的、有力的,他被藤木义清抱住了。
“忍…者…哥哥。”
“…嗯。”
“……哇!”明智光秀哭得更凶了。
“怎么了?!”
“当…当…武士…好…辛苦啊!”
“...”
“…我…听别人…说…勘十郎…当武士后…被他…哥哥杀了。我…不想…当武士啊。”
“你不想当武士吗?”不知为何,藤木义清的话语像不受大脑指使一样吐了出来,(这是因为母亲交给我的任务。)藤木义清这样安慰着自己。
“...不…想。”
“呐…十兵卫,你见过家以外的世界吗?”
“外面…的世界…不是…和这里…一样吗?”
“不一样哦。”说着,藤木义清感到了冰冷的杀意从庭院暗处袭来,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决定继续说下去。“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像勘十郎一样的人哦。”
“一样…的…人。”
“对,他们有的是武士,有的不是武士,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被自己亲近的人杀死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好…可怕哦。不…要…”
还没等明智光秀说完,藤木义清又说道:“不仅仅是像勘十郎一样的人,很多不像勘十郎的人,从小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失去一切东西,最后,放弃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啊,他们没有忍者哥哥吗,没有绍巴、勘十郎这样的朋友吗,没有…妈妈吗,为什么放弃生命啊!”
“因为是乱世啊。”
“诶?…乱世?”面对着一个从未出现的名词,明智光秀十分不解道。
“是啊,乱世啊,像十兵卫你这样生活无忧无虑的人很少呢,或者说几乎不存在呢。乱世的每一个人都在恐惧着,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失去一切,10年、5年、1年、1个星期还是1天,他们都不知道啊,身处乱世的人没有选择的权利。”藤木义清清楚感觉到,杀意的波动越来越强,越来越不加掩饰,仿佛想直接杀死他。
“这…样吗。”
”所以才需要武士啊,去平定乱世的武士,去让所有人都不再失去一切。”
“我…”明智光秀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我明白了,我要成为武士,去平定乱世,去让别人不再失去东西。”庭院暗处的杀意渐渐消失了。
“...嗯。”面对着这样一位为他人着想,愿为他人付出的少年,藤木义清清楚感觉到他的恨意渐渐减弱了,(要是真能让他平定乱世的话,也…还不错呢…)。
“对了,忍者哥哥。”
“…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藤木义清的思虑。
“还不知道忍者哥哥叫什么名字呢,能告诉我吗?”
“这…”
“不…行吗?”说着,明智光秀的眼泪又充盈起来。
“藤木义清。”
“这样啊那我…以后就叫你义清哥哥吧。”
“…嗯。”(哥哥吗?)
早已经哭累的明智光秀很快就在藤木义清的怀里睡着了,即便藤木义清有着对他再深的仇恨,即便没有母亲,没有父亲的保护,藤木义清也不会再对这个为他人着想的少年动一丝一毫的杀机。
他静静的看着天空,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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